2018年4月21日 星期六

Stephen Nomura Schible -《坂本龍一︰Coda》



鋼琴,彷彿是他身體的一部份。坂本龍一說,他習慣以鋼琴來思考音樂,鋼琴對他而不只是樂器,而是思考世界的一個器官,是他身體的一部份,而鋼琴亦是大自然的一部份。從311海嘯浮起來的鋼琴,經海嘯衝擊之下,鋼琴變了調,後來坂本龍一體會到,變了調其實只是人類強制設定的準則,他慢慢解構鋼琴的結構,大量的木材和強力壓制的鋼弦,其實都是人類工業製造而成,鋼琴經海浪衝擊變了調,反而是大自然力量的反撲,311海嘯亦是一種大自然的反撲,《坂本龍一︰Coda》就是如斯簡單、冷靜呈現坂本龍一從自身疾病和音樂歷程來看這個世界發展的反思。反思中有清晰的思考,同時帶有真實的情感,猶如他的音樂或他的鋼琴,跟身體跟世界連繫,將反思和感情融入大自然。


《坂本龍一︰Coda》穿插較多坂本龍一在電影配樂一方面的歷程,《戰場上的快樂聖誕》、《末代皇帝溥儀》、《情陷撒哈拉》這幾部經典電影配樂作品背後故事或許一早就為人所熟悉,但他背誦《情陷撒哈拉》中Paul Bowles的結局名句,談到生命的有限,談到童年的回憶,談到人生可以看到滿月從地平線昇起的次數,都清楚表明當人開始意識自己生命的有限,該何以處之。坂本龍一不但意識到自己生命的終結,也意識到世界的終結,環境和核能是他長期關注的議題,他決定從自然的聲音出發,回應當下最值得關注的事。在雨中用膠桶笠住自己個頭,或許很傻,或許有點像不問世事的駝鳥,但亦可以是最冷靜來理解世界的方法,當你察覺到人生之有限,或許才發現自己從未認識過落在頭上的雨。

整部電影最有力最深刻,是坂本龍一對塔可夫斯基《星球梭那里斯》(Solaris1972)當中音樂和聲音利用的思考,簡言是一個他一直所追求的境界。漂浮不定的人,滂沱大雨,人走過草地的聲音,巴哈的Chorale穿插在仿如末日盡頭的世界,那本是為讚頌神而作的音樂,但在生命及世界有所盡頭之時,音樂和影像又可以呈現什麼、代表什麼? 那是塔可夫斯基的思考和藝術境界,坂本龍一稱塔可夫斯基簡直也是一個音樂家,那是衷心的祟敬。《坂本龍一︰Coda》最珍貴的地方,就是簡單地呈現出藝術無形的力量,卻有教我們看得到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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