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時代到竊聽風雲3

竊聽並不算是甚麼新的電影題材，但在香港越來越政治化的社會氣氛，新聞畫面背後總覺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和潛規則，或許這種氣氛促使《竊聽風雲》系列可以短短五年內連拍三集。最新一集《竊聽風雲3》觸及甚為有爭議性的新界鄉郊土地和港英時代留下來的丁屋條例，加上甚有噱頭的各式廣告，誓必成為話題作；換個角度看，相比起前兩集，《竊聽風雲3》對竊聽這一環的舖排沒有那麼仔細，反而，我覺得《竊聽風雲3》甚有90年代初傳奇電視劇《大時代》的色彩。

其實，《竊聽風雲2》已有甚明顯《大時代》的影子，演員中劉青雲、曾江和江毅都在《大時代》中擔當相當主要的角，結局在股市中買升跌的單挑式搏奕更可謂《大時代》結局的變奏；《竊聽風雲3》幾乎每一位演員都曾參演之前的《竊聽風雲》系列，包括曾主演《大時代》的劉青雲和曾江，而曾江在《竊聽風雲3》所演的新界鄉紳領袖陸瀚濤，跟他在《大時代》所演的前總華探長龍成邦，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陸瀚濤不禁叫人聯想「新界王」劉皇發，龍成邦則更明顯影射「四大探長」之首呂樂。他們都是上一代因當香港特殊的社會環境，而成為某種利益階級的領袖，而且一直致力鞏固自己的影響力。

於《大時代》演主角方展博的劉青雲，他在《竊聽風雲3》演的是鄉紳集團陸氏四兄弟之首陸金強，算是跟方展博截然不同的反派角色。碰巧的是，《大時代》中，另一主角丁蟹他也有四名兒子，邵仲衡演的大哥丁孝蟹在四兄弟各樣行動中擔演領導角色，《竊聽風雲3》的陸金強也是四兄弟中毫無疑問的領袖。其餘幾兄弟，陸永泉(林嘉華演)主力在村中兜售毒品，陸建波(林家楝演)則跟自己的阿嫂有一腿，而《大時代》的丁家四兄弟中也有主責販毒和特別好色的角色。從以上角色的共通點，可見時至今日新界鄉村中人黑幫般的形象，甚為深入民心，《竊聽風雲3》到處也展現出鄉村自有一套鄉村的規矩，當中一幕一名青年人被大佬帶去簽紙賣丁權，他跟大佬說他懂英文，發現契約所列的銀碼跟被告知的大有出入，他的知識並沒有為他取回應有的權利。 

周迅演的華女是《竊聽風雲3》少有的正面角色，喪夫的她為了照顧兒子，一身兼打多份工作，做士多、賣飯盒、洗衫，連修路、搬屎都有份兼做，跟《大時代》周慧敏演的慳妹同樣是慳家、積極、腳踏實地的角色。華女於戲中說土地是用來住，是不應用來炒賣，還有電影結局重現對土地感情的喻意，怎樣看也只有一廂情願的無力感，純為觀眾在全片充滿貪念惡相的氣氛之中調劑一下情緒，塑造一些假希望。

港人對富豪觀感的轉變

《竊聽風雲3》的廣告策劃，跟電影一樣有話題性，廣告人畢明更揚言「可能是香港近年最出色的廣告」。其出色之處在於，只要模仿現時地產商的廣告模樣得越足，用上越多地產商或者今日政府慣用的詞彙「和諧、發展、傳承」等等，總之越是類似反諷的效果越強，宣傳威力越好。今日香港地產商和政府講得一臉正經的說話，只要換第二個人模仿一次，對我們來說就已是很好笑的笑話。

用今日的處境回想一下《大時代》當年的結局，會有一種心寒的陌生感。《大時代》結局中，三大富豪韋家誠、郭英中和賀新，竟為了報答方展博老父的知遇之恩，竟然將大副身家托市，成就了最終的「大奇跡日」，使丁蟹一眾壞人無得翻身。城中富豪英雄式救市兼報恩，這種情節相信今日真的找不到一絲共鳴，如此類似情節再度出現在今日電視，更隨時會有大批人去信廣管局投訴也說不定。

《大時代》可算是梟雄的年代，方展博、丁蟹、方進新、龍成邦、周濟生、陳萬賢，他們都有呼風喚雨的個人魅力；《竊聽風雲3》展現的則是特權的年代，有錢有地有家底，將特權用到最盡最狠，「讓全世界都知道我們的低調！」

(經修訂後刊於明報，2014年5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