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3日 星期三

Ebrahim Golestan -《磚與鏡》





開場正正是昔日霓虹夜幕下的伊朗,《磚與鏡》(The Brick and Mirror1965) 被視為伊朗現代電影的先驅,亦是伊朗革命前的一部代表作,男女在酒吧暢飲唱歌的畫面,很難聯想到是伊斯蘭大國前身一段短暫的一幕。

城市、夜景、汽車、酒吧和散步,《磚與鏡》確實彌漫歐洲560年代電影的味道;但電影故事發展的方式,則有點像《一千零一夜》內某一晚的寓言,神秘消失的女乘客,突然發現遺留在車廂的嬰兒,溝口健二《雨月物語》式的廢墟住著幾個不知是人是鬼的遺民,男主角在長梯前感到暈眩,就如《迷魂記》的James Stewart一樣。男主角抱著不屬於他的嬰兒,找不到神秘的女乘客,氣餒地走到酒吧,酒吧眾人覺得個故事很有趣,談話依然幽默或優雅,彷彿視那嚷著哭的嬰兒為酒吧中音樂、聲效或氣氛的陪襯一部份。


整場酒吧戲處理得相當奇異,我視為整部《磚與鏡》最核心、最獨特的一場戲。酒吧內出現兩個男主角並不相識的人物,一個以恥笑和舉例的方式,認為男主角將此事報警會帶來反效果,如被女方設計誣告他搶走嬰孩;另一個受過高尚教育的男士,則以最自我陶醉的方式,表達自己對crossword的喜愛,好像所有之前發生過的事都事不關己般。酒吧內還有奇異的音樂、表演者奇異的臉部表情,營造出我們正經歷著一個都市神話的感覺。為什麼導演有這個安排呢? 其中一面,就是將社會問題、如棄嬰、融入神話的感覺,但神話面紗下原來是非常急切的真實問題,而當下卻找不到任何處理這問題的人。

而那個喜歡玩crossword的人,他直接道出crossword的魅力,就是你在空格上寫一個字母,就會引出更多的字,看出更多的關係和動態,那一個字母是什麼呢? 或者就是這突然出現的嬰兒,這個嬰兒突然為女主角舖設好將來的美夢,她很可能從沒有想過將來;對男主角來說,眼前卻只想到鄰居們怎樣的目光,而女主角後來清楚明白,她和男主角的那盤crossword,之間其實沒有交錯的一點,她天真的夢原來是孤兒院內殘酷社會的惡夢。


戲中有多種場景和元素都是後來伊朗電影常見的,包括的士、法院和女性的處境,而當中以法院的一幕最教我意外,因為不少伊朗電影(如《伊朗式分居》或不少帕納希的電影)都選擇在法院喋喋不休,但《磚與鏡》卻以最寧靜和簡約的方法來處理,《磚與鏡》內的法院,就是一道道、一道道推不完的門,是一道找不到入口的迷宮,和對學歷低的市民來說,其實是觸不到的高牆。

基魯斯達米在《風再起時》(The Wind Will Carry Us1999),戲中主角在漆黑的山洞中讀過一首詩,「In my night, so brief, alas...」那首詩的作者叫Forough Farrokhzad,她就是《磚與鏡》把嬰兒遺留在的士上的神秘女子,她本人短暫的一生,亦如戲中突然消失一樣。In my night, so brief, al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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