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帶有西藏的神秘面紗,也是一段魔幻現實的復仇故事,張揚《皮繩上的魂》拍出了一部娛樂性媲美荷李活製作而的作品。最突出而又最教我意外的,是張揚如何利用美國西部電影典型的素材配以西藏的背景和地貌,雖然有類同的服裝、樂器、風景、孤獨和情仇,但呈現出跟西部電影完全不同的味道。電影開始時有一一段非常典型的西部電影一對一單挑格局,踢沙向對方,揮劍,簡直更是西部片的原形日本武士片,但馬上發現那段單挑是一次錯誤的復仇,那少年殺錯了一個有著仇人同名字的人,這彷彿就是張揚一個開場statement,這樣的典型西部式復仇故事,並非是《皮繩上的魂》的價值和追求。
《皮繩上的魂》從戲中不同的角色觀點,展現出不同層次的復仇和救贖。復仇兩兄弟是以家庭血緣本位出發,弟弟執行父親遺命,有殺錯無放過;哥哥踏上復仇之途卻是為了把弟弟活著的帶回鄉,先後把弟弟雙腿都毀了,而父親遺命仇人被消滅反而只是一個side-effect。二人對於仇恨的看法被血脈關係所框死,視復仇和救弟為一種不能質疑的規條。
兩兄弟的仇人,戲中主角塔貝,他是在獵鹿過程中受雷擊死而復生,並從鹿中得到聖物天珠,從而踏上尋找赦免罪行的宗教式苦行旅途,途中又遇上美麗的牧羊女和仿如導航的小啞巴,三人行猶如一段西遊記。塔貝的罪孽如同一種前世的因,而戲中你目睹的罪行就只有殺了一隻鹿,一種佛教殺生的罪行,這個罪孽在張揚前作《岡仁波齊》(2015)也有這樣的角色,作為屠夫屠殺了太多動物而踏上三跪一叩的苦行。《皮繩上的魂》將塔貝這種較原始的殺生罪孽,卻扣上了那兩兄弟的為父復仇之故事,一方面是將動物和人命的對等連結,也呈現出一個跨世代及跨時空式的復仇故事,帶著仇恨而來的兩兄弟,轉眼便老了,帶罪之身求救贖而來的塔貝,經歷了苦難卻沒有蒼老過,他的死更似是一種解脫。
《皮繩上的魂》還有一個小說作家的角色,開始時還以為他也是朝主角塔貝而來的復仇者,去到最後卻反高潮地他原來是創作出塔貝這個角色的原作者,但卻是為了尋找他所創作的角色之足跡而上路,最後跟還在修行的活佛面前,告解自己追尋出自己所幻想出來的虛幻,這可算是一場皮藍德羅 (Luigi Pirandello) 《六個尋找作者的劇中人》形式的西藏之旅;若套進戲中有關仇恨的思考,也可解作為仇恨其實是一場自我想像的虛妄,而又自我追尋自我完成並自我延續的一場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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