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11日 星期六

吉村公三郎 -《安城家的舞會》





久聞《安家的舞會》(1947 )之名,今天終於有機會一看,二戰後沒落貴族的最後一場舞會,身份、地位、關係、財富徹底逆轉前一剎也嘗試盡展餘輝,戲中看不到屋外的殘酷現實,也預視不到將來的景況確如何,眾人面對快將崩塌的地位和生活,展現出各種複雜的面孔和心情,雖然從今天的角度未必能全面了解戲中人的反應,但不難想像《安家的舞會》如何抓住戰後日本面對絕望和迅速改變的不安心情。戲中提及過舞廳曾在祖父輩時出現過西園寺公望和伊藤博文的身影,一代人之後就由走向世界變成被世界遺棄,而我相信當時製作《安家的舞會》時,沒有人想過日本會這麼快又復原並領先世界,但戲中的貴族就真的是沒落的虛銜了,最後武士甲胄被新冒起的商人帶醉推跌,這一幕何嘗不精準的預視了日本的發展路向。

《安家的舞會》是導演吉村公三郎公認名作,一般評論亦認為是原節子早期生涯的重要作品。論角色間的情感處理上,印象中《安家的舞會》不及本人看過另一部吉村公三郎的作品《夜之河》(1956) 成熟,但這或許導演更著重利用角色來呈現戰後的不同社會階層的面相,所以在角色個性的描繪上不如《夜之河》般細膩。


而原節子《安家的舞會》中的角色定位,在其本人生涯甚或日本電影發展,可能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指標。原節子在戲中是唯一一個被描繪成理智、具大局觀地面對家族命運劇變的人,同時她亦是唯一一個在戲中不受愛情所煩惱的角色;前者家庭中的理智者或大局觀者,是後來許多日本電影的女性形象,如一眾原節子有份演出的小津電影或者極端如《楢山節考》;而後者把原節子塑造成不陷入愛情的角色,則跟她後來被稱為「永遠的貞女」這個形象相配,同時她跟戲中瀧澤修演的父親,由其最後一場二人在無人的舞台共舞,這種有點女代母職的父女關係,不斷在原節子後來的電影生涯重覆並演變,如小津安二郎的《晚春》、成瀨巳喜男的《山之音》等,可見《安家的舞會》雖然是一個刻意濃縮的命運舞台,但其眼界和處理手法確實是極具前瞻性。


事前一直期待《安家的舞會》內的原節子,她的演出也是我們一貫可預期的精彩,教人特別眼前一亮的,反而是森雅之。他的代表作《浮雲》總教人記得他放肆而沉鬱,在《安家的舞會》他的浪盪放肆亦演得很出神,得意時視女性如物化的玩偶,憤怒時視為發洩的仇人,終於意會到失意時也幻化成醉迷情人,舊司機風發得意買起家族的大屋,卻買不到夢中情人的心,森雅之頓時彈起鋼琴,好像世間情感都掌握在其彈指之間,一手將失落和仇恨化為無動於衷,確實教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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