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6月10日 星期六

獨遊南德 - 二日走三湖

兩星期南德之旅,在菲森(Füssen)卻逗留了三晚之多,可惜也沒有時間看看這小城,要到新天鵝堡和舊天鵝堡,登上堡附近的小山,和環遊附近的幾個湖。

歐洲多美湖,意大利的我到過Garda和Maggiore,波蘭到過Morskie Oko,斯洛文尼亞到過Bled和Bohinj,它們各有各的獨特,而新舊天鵝堡附近的三湖又是與別不同的體驗。


三湖之中,以鄰近舊天鵝堡的國王湖(Alpsee)最為知名,但同時又最有弧獨的感覺,老實說舊天鵝堡的外貌真的給新天鵝堡遠比下去,但依然比國王湖的遊客多得多,大多遊客都只在舊天鵝堡那一端拍個照而已,國王湖艷麗的秋色成為平淡的佈景版而已,就如舊天鵝堡傢俬佈置的一部份;碰上一同環湖的人,各人好像也有一份自然的孤獨感。



國王湖邊有條頗幽暗下山小路,便可到另一湖Schwansee,跟兩座天鵝堡都有「Schwan」一字,我姑阻稱之為天鵝湖吧。天鵝湖邊都長滿比人高的蘆葦,遊人甚少,有一間小木屋提供咖啡啤酒雪糕,湖中有一位婆婆在涼秋時間暢泳。天鵝湖是山谷之下的一湖靜水,灰色的山下特別的感受到大自然的寧靜和陰翳。

最後一個是在新天鵝堡清楚看到的Forggensee,是一個非常巨大的湖,大小應該比國王湖大十多倍以上,在山上看的話彷彿是天空的倒影。我下山一直向湖走,沿路就只有我一個人是這樣的向著湖走,到達湖邊,彷彿看到的就是高達《告別語言》的顏色,或者是接近無限藍的透明,湖水反射著天空的陽光,跟我一同看這景色的,就只有在渡頭談天的幾個青年;幾隻水鴨像在不同龍舟賽道那樣遊過了渡頭,在湖水上劃過長長但短暫的身影。





2023年5月27日 星期六

Charlotte Wells -《日麗》(2022)

《日麗》是其中一部我覺最特別有關回憶的電影,女主角Sophie正在探索自己慾望的年紀,慾望源自觀看泳池的活動,源自玩電子遊戲時的親密,也源自對爸爸胴體的凝視和相處時間的珍惜,這一段回憶濃縮在只有十多日的旅程,和一個看不到外面的主題樂園式酒店。

那部數碼手提攝錄機,和其低解像度的畫面,其實是一段意識和印象矇矓的遺言。父親拍低了女兒機場活潑又不捨的身影,轉身穿過像殮房或醫院般的走廊,推開門走向漆黑的派對。女主角不大能這個告別,她只可以在假期中那唯一跟父親分開的一晚,在派對中格格不入的感覺,嘗試跟笑面背後有所悲傷的父親連結;而手提攝錄機的畫面,是父親記錄的快樂時刻,一段快樂曾經存在的遺言,卻無助了解或感受到父親的悲傷。

幾段父親獨處的悲傷片段,都是用類似MV片段的手法拍攝,如站在露台欄杆之上,躺在買回來的地毯,又或者讓海浪淹上自己的身驅,我初時看並不明白當中悲傷為何,現在我會覺得是女主角回憶時,嘗試形塑和想像自己所沒有看見、也永遠不能明白父親的身影。






2023年5月26日 星期五

獨遊南德 - 美術館將我包圍

來到慕尼黑,之前在德國到了的都是古城、古堡,心想看多些有德國現代工業味道或者包浩斯那種東西。經過了像西門子或德銀的辦公室,德國的辦公室我印像最深刻是很多在地下的Office,旁人是看到你工作如何的,這算是另一種管治透明的呈現吧,也跟香港Office總是高高在上還要搭電梯去中庭很不同,德國人坐在地下也很有優越感,Bayern LBOffice地下有噴泉,甚或有沙灘椅。

之後走到博物館區。慕尼黑的博物館區,位置於大學區毗鄰,有獨特的新舊混雜感,狹窄的街道卻穿插著各博物館外寬廣翠綠的公共空間,博物館外觀有些嘗試走在時代尖端,有些則像是死攬著舊物不放。到了館藏當代藝術的Pinakothek der Moderne,位處三層中庭的售票處,有著幾重流線形的白色曲線牆身,售票員有點像出現在Angela Schanelec電影的中年女性,未行到去都感受到一種權威感。

我跟中年女售票員說,我要一張票,一張票就10歐,她反問我要不要12歐的Day Pass,可以去埋隔鄰經典館藏的Alte Pinakothek;我有點猶豫,一來這是我最討厭的消費情景,我是很討厭「加錢買多樣」,二來我不想在美術館花太多時間。售票員再補充多一句,現在很早,你有的是時間,你有足夠的時間完整地看完兩個館藏。我被權威說服了,買了個Day Pass。

Pinakothek der Moderne主要分兩個部份,地下是product 和設計館藏,有包浩斯的傢俱、東德時代的camp set、睇落唔係好等使的二十世紀product design大觀等等;上層則是當代藝術大師展,即Andy Warhol、Joseph Beuys、Lucio Fontana這些神枱級。德國的美術館是很喜歡以不同主題和處境來劃分不同展館,在這層當代大師館會有著焦累、疏離、工作、消費等等的主題,例如有Joseph Beuys的工廠服吊在天花板,像被吊死的集中營人士,隔鄰則有一兩張香港交易所「大時代」的照片。


在當代館藏,雖然有大量寫得相當不錯的文字導讀,但置身其中感受得更清楚的是集體的不明所以,和那種難以明白的疲累,大家都沉殿在一堆問題裡,被不明所以的東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包圍著,同時又有種置身藝術現場的感動。大家圍著Joseph Beuys所佈下的怪石陣,不知彼此在想些什麼。


之後去了隔鄰的Alte Pinakothek,其中最震撼之一是通往展館的那道樓梯,就像置身電影《同流》中那個法西斯大堂的感覺,人在藝術殿堂面前,頓然變得渺小。由文藝復興前到印像派,Alte Pinakothek幾乎包攬了所有的大名字,走過每個館既驚喜,又疲累。印像較深是林布蘭一系列像4R呎寸大的小畫,有著獨特黑夜的深邃和徬徨。穿過藝術長廊的時間,走到梵高或莫奈的作品前,確實衷心感受到,他們的作品和前期的古典作品,給予人心的感動是完全不同,印像派是沒有那種神聖,也沒有那種直面人心在世為何的叩問。





 



2023年5月21日 星期日

獨遊南德 - 那年奧林匹克在幕尼黑,和去年在馬倫巴

我在幕尼黑住的hostel,離絕大部份旅遊點都很遠,或者因為我前一天才在Booking.com預訂,所以很多方便的地方也己訂不到,又或者我拒絕相信我最終會預訂了一個不無之地。總之那晚抵達後,我走了很多很多條街,才找到一處食晚餐的地方,而德國的晚餐許多時是合乎預期地難食。其實我所住的hostel是當地集團式,之前在海德堡也住過,許多學生來住,他們多會在hostelcanteen享用buffet晚餐,有丁點兒後悔沒品嚐過。


第二天早上便去Hostel鄰近的奧林匹克公園,到公園前會經過一大學校園,宿舍看來有點飲昔日的奧運村,那一屆奧運的奧運村發生了巴解武裝組織的人質事件,悲劇無可避免地發生了,而巴勒斯坦的悲劇卻至今還未看到有完結的可能。今天奧林匹克公園確是我曾去過的城市公園的典範,這個公園有著獨特的地形,有起伏不定的小小群山,像置身在安東尼奧尼《春光乍洩》的草地,卻是凹凸不平起伏不定的草地,有時小山將聳高的電視塔遮蓋了一大半。遊泳池依山而建,另有水道繞過群山,仿如現代工業的環境庭園;足球場是74世界盃碧根鮑華大戰告魯夫之地,球場上蓋有著過時的現代感;當日場館的指示視覺系統,成了不滅的當代印記。


連接奧林匹克公園,有一條窄窄的水道,沿著那水道不斷地走,會走過無數優雅平靜的住宅區,最終會到了一座源自十七世紀的宮殿,Nymphenburg阿倫雷奈曾在這座宮殿拍攝《去年在馬倫巴》,現在還是可以看到電影中源自這個宮殿特有的構圖,但不知何解,所有宮殿的石橡都放置在木箱之中。就算親身來到這裡,卻完全不覺得更接近戲中那時間的迷宮,彷彿是卡夫卡小說《城堡》,存在著怎樣也不能逾越的距離。





2023年5月14日 星期日

獨遊南德 - 弗萊堡之霧


在德國兩星期,有遇上過數天是很大霧。跟香港遇到的霧很不同,德國的霧在很矮的地方已很濃,能見度也更低,無論走在山頭還是城鎮,都有香港感受不到的氛圍。

在德國西南部的城鎮弗萊堡(Freiburg im Breisgau),位置於黑森林之邊緣,城鎮是我在德國見識過的最精巧而華麗,聳立的金碧鐘樓、圍城而繞的水溝、屋牆延伸的翠綠蔓枝、還有教堂外的市集,都讓我覺得是德國感受過最美的風景。




當時住的hostel,是在古城鐘樓外不遠,工業風 (大廳有金工工作枱,所有布置也像個工場)的hostel後山是一片泛黃的葡萄園,有著獨特而孤高的反差風景。


第二天早上,整個城市迎來了一片大霧。

大霧中,城的顏色不同了,城牆更灰,樹葉更黯淡,影子更深,山容更模糊,路上遇到的人,還有我自己,也好像覺得更加孤獨。歐洲的山頂,很多聳立了十字架,弗萊堡城附近的山名為Schlossberg,只有400多米高,同樣聳立了十字架,在霧中像座被遺棄的墳,就像跑馬地香港墳場的墳,他們大多事實上都是已被遺棄的,墳自身由紀念的象徵轉成為世所棄的鐵証。



山頂附近有座跟附近風景不相襯的工業風觀光塔(德國就是通處都有工業風的非工業建築),大霧下看不到前景,只看到地下剛上來遊玩的學生們。從塔上俯望著這班青春爛漫,想起了安東尼奧尼早期的電影Il Grido(1957) ,男主角爬上煙囪向地下的女主角的分別,當然,我沒有跳下來。


在山腰的地方碰上了霧中的羊群。我觀察到,羊群是一個個小隊,當帶頭的羊突然察覺到有些異樣,例如像我突然在眼前出現了這種異樣,小隊帶頭羊便會拔足狂奔,然後其他小隊會慢慢跟隨,然後一大團羊又在霧中消失了,我還可以看到不少有些跟不上大隊的孤羊,和他們徨恐的眼神。



離開弗萊堡時,見到火車橋上,見到不少人走上火車鐵橋拱頂談天或者純粹享受獨處的時光。這種悠閒,也是相當具工業風的悠閒。


2023年3月13日 星期一

新海誠 -《鈴芽之旅》

去年有一部我不甚喜歡的香港電影《緣路山旮旯》,遊走了香港不同的山旮旯地方為賣點,而新海誠的新作《鈴芽之旅》,某程度上都有類似概念,不過新海誠選擇了日本不同地域曾經風光的廢墟,如昔日的溫泉鄉、鄉間學校、遊園地,今天日本有大量這些經濟泡沫爆破後的廢墟;還有昔日的廢墟東京,和主角鈴芽的回憶之地,是典型通往記憶之大門。

令人驚異的是,《鈴芽之旅》的旅途終極目的地,幾乎是和濱口龍介電影中的目的地是一模一樣,甚或連架車都是同一顏色,也一樣在車上播著跟心情有奇妙連繫的東西。《Drive My Car》是駛到女主角母親遇難時的房子,《睡著也好醒來也罷》則到了311地震的復建地,尋找真正後地震的身影和精神面貌。新海誠《鈴芽之旅》算不上有探討這些東西,他把記憶的衝突和哀傷都簡化了,只留下地震這個怎也封印不住的惡夢。

另外,新海誠在《鈴芽之旅》重現他異於常人的戀物情懷。布紐爾、希治閣在不少電影展現戀腳風姿,而新海誠則在《言葉之庭》中戀鞋和戀腳同時為情慾的開端。《鈴芽之旅》更光明正大地戀上椅上,甚或有椅上仰望踩在自身頭上異性雙腿的情節。女主角與「地震」戰鬥時遺失了一隻鞋子,她拋掉了剩低的另一隻,自己變成了會行走的椅子那樣的路人奇觀,雙腳是唯一見血的肉體創傷,她拖著受傷的雙腿到了「椅子」的房子,穿上了「椅子」的靴離開,以戀物的方式救贖了自己受傷的身體;後來也自己扮演白雪公王中的王子,解除了椅子的封印。





2023年1月28日 星期六

相米慎二 - 颱風俱樂部 (1985)

80年代日本最具代表性電影和導演之一,相米慎二颱風俱樂部》即將來臨的颱風底下,彌漫著一陣陣躁動而沒人想去理會的神秘感。在泳池窒息的男孩、把火柴拋向女生背脊的男孩、又有嘗試把同學強暴將對方校服撕爛的男孩,他們男男女女最後在颱風下的晚上,在校園來一段解放的裸體之舞。

第二天早上,當中一男生以三島由紀夫式在同學面前道出自己的宣言,從課室窗口跳下自殺,卻因颱風的暴雨,男生自殺不成,跳進了像庭園中的一壇死水。電影最後,其中一離家出走的女生第二天早上回到學校,稱校園在雨水的倒影美得像金閣寺般。真實的金閣寺跟這校園和雨水有著完全不同的色彩。


相米慎二片中使用了像溝口健二的長鏡頭,遊走於班房走廊和晚上無人的商店街,那些鏡頭的軌跡就像畫出了戲中學生們籠牢的範圍。死亡、暴力、解放和行動,在風雨之下成了一種庭園式或繪畫式的景象,讓《颱風俱樂部》彌漫著獨特的虛無和失落氣氛。

《颱風俱樂部》,日文原名為台風クラ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