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5月27日 星期六

Charlotte Wells -《日麗》(2022)

《日麗》是其中一部我覺最特別有關回憶的電影,女主角Sophie正在探索自己慾望的年紀,慾望源自觀看泳池的活動,源自玩電子遊戲時的親密,也源自對爸爸胴體的凝視和相處時間的珍惜,這一段回憶濃縮在只有十多日的旅程,和一個看不到外面的主題樂園式酒店。

那部數碼手提攝錄機,和其低解像度的畫面,其實是一段意識和印象矇矓的遺言。父親拍低了女兒機場活潑又不捨的身影,轉身穿過像殮房或醫院般的走廊,推開門走向漆黑的派對。女主角不大能這個告別,她只可以在假期中那唯一跟父親分開的一晚,在派對中格格不入的感覺,嘗試跟笑面背後有所悲傷的父親連結;而手提攝錄機的畫面,是父親記錄的快樂時刻,一段快樂曾經存在的遺言,卻無助了解或感受到父親的悲傷。

幾段父親獨處的悲傷片段,都是用類似MV片段的手法拍攝,如站在露台欄杆之上,躺在買回來的地毯,又或者讓海浪淹上自己的身驅,我初時看並不明白當中悲傷為何,現在我會覺得是女主角回憶時,嘗試形塑和想像自己所沒有看見、也永遠不能明白父親的身影。






2023年5月26日 星期五

獨遊南德 - 美術館將我包圍

來到慕尼黑,之前在德國到了的都是古城、古堡,心想看多些有德國現代工業味道或者包浩斯那種東西。經過了像西門子或德銀的辦公室,德國的辦公室我印像最深刻是很多在地下的Office,旁人是看到你工作如何的,這算是另一種管治透明的呈現吧,也跟香港Office總是高高在上還要搭電梯去中庭很不同,德國人坐在地下也很有優越感,Bayern LBOffice地下有噴泉,甚或有沙灘椅。

之後走到博物館區。慕尼黑的博物館區,位置於大學區毗鄰,有獨特的新舊混雜感,狹窄的街道卻穿插著各博物館外寬廣翠綠的公共空間,博物館外觀有些嘗試走在時代尖端,有些則像是死攬著舊物不放。到了館藏當代藝術的Pinakothek der Moderne,位處三層中庭的售票處,有著幾重流線形的白色曲線牆身,售票員有點像出現在Angela Schanelec電影的中年女性,未行到去都感受到一種權威感。

我跟中年女售票員說,我要一張票,一張票就10歐,她反問我要不要12歐的Day Pass,可以去埋隔鄰經典館藏的Alte Pinakothek;我有點猶豫,一來這是我最討厭的消費情景,我是很討厭「加錢買多樣」,二來我不想在美術館花太多時間。售票員再補充多一句,現在很早,你有的是時間,你有足夠的時間完整地看完兩個館藏。我被權威說服了,買了個Day Pass。

Pinakothek der Moderne主要分兩個部份,地下是product 和設計館藏,有包浩斯的傢俱、東德時代的camp set、睇落唔係好等使的二十世紀product design大觀等等;上層則是當代藝術大師展,即Andy Warhol、Joseph Beuys、Lucio Fontana這些神枱級。德國的美術館是很喜歡以不同主題和處境來劃分不同展館,在這層當代大師館會有著焦累、疏離、工作、消費等等的主題,例如有Joseph Beuys的工廠服吊在天花板,像被吊死的集中營人士,隔鄰則有一兩張香港交易所「大時代」的照片。


在當代館藏,雖然有大量寫得相當不錯的文字導讀,但置身其中感受得更清楚的是集體的不明所以,和那種難以明白的疲累,大家都沉殿在一堆問題裡,被不明所以的東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包圍著,同時又有種置身藝術現場的感動。大家圍著Joseph Beuys所佈下的怪石陣,不知彼此在想些什麼。


之後去了隔鄰的Alte Pinakothek,其中最震撼之一是通往展館的那道樓梯,就像置身電影《同流》中那個法西斯大堂的感覺,人在藝術殿堂面前,頓然變得渺小。由文藝復興前到印像派,Alte Pinakothek幾乎包攬了所有的大名字,走過每個館既驚喜,又疲累。印像較深是林布蘭一系列像4R呎寸大的小畫,有著獨特黑夜的深邃和徬徨。穿過藝術長廊的時間,走到梵高或莫奈的作品前,確實衷心感受到,他們的作品和前期的古典作品,給予人心的感動是完全不同,印像派是沒有那種神聖,也沒有那種直面人心在世為何的叩問。





 



2023年5月21日 星期日

獨遊南德 - 那年奧林匹克在幕尼黑,和去年在馬倫巴

我在幕尼黑住的hostel,離絕大部份旅遊點都很遠,或者因為我前一天才在Booking.com預訂,所以很多方便的地方也己訂不到,又或者我拒絕相信我最終會預訂了一個不無之地。總之那晚抵達後,我走了很多很多條街,才找到一處食晚餐的地方,而德國的晚餐許多時是合乎預期地難食。其實我所住的hostel是當地集團式,之前在海德堡也住過,許多學生來住,他們多會在hostelcanteen享用buffet晚餐,有丁點兒後悔沒品嚐過。


第二天早上便去Hostel鄰近的奧林匹克公園,到公園前會經過一大學校園,宿舍看來有點飲昔日的奧運村,那一屆奧運的奧運村發生了巴解武裝組織的人質事件,悲劇無可避免地發生了,而巴勒斯坦的悲劇卻至今還未看到有完結的可能。今天奧林匹克公園確是我曾去過的城市公園的典範,這個公園有著獨特的地形,有起伏不定的小小群山,像置身在安東尼奧尼《春光乍洩》的草地,卻是凹凸不平起伏不定的草地,有時小山將聳高的電視塔遮蓋了一大半。遊泳池依山而建,另有水道繞過群山,仿如現代工業的環境庭園;足球場是74世界盃碧根鮑華大戰告魯夫之地,球場上蓋有著過時的現代感;當日場館的指示視覺系統,成了不滅的當代印記。


連接奧林匹克公園,有一條窄窄的水道,沿著那水道不斷地走,會走過無數優雅平靜的住宅區,最終會到了一座源自十七世紀的宮殿,Nymphenburg阿倫雷奈曾在這座宮殿拍攝《去年在馬倫巴》,現在還是可以看到電影中源自這個宮殿特有的構圖,但不知何解,所有宮殿的石橡都放置在木箱之中。就算親身來到這裡,卻完全不覺得更接近戲中那時間的迷宮,彷彿是卡夫卡小說《城堡》,存在著怎樣也不能逾越的距離。





2023年5月14日 星期日

獨遊南德 - 弗萊堡之霧


在德國兩星期,有遇上過數天是很大霧。跟香港遇到的霧很不同,德國的霧在很矮的地方已很濃,能見度也更低,無論走在山頭還是城鎮,都有香港感受不到的氛圍。

在德國西南部的城鎮弗萊堡(Freiburg im Breisgau),位置於黑森林之邊緣,城鎮是我在德國見識過的最精巧而華麗,聳立的金碧鐘樓、圍城而繞的水溝、屋牆延伸的翠綠蔓枝、還有教堂外的市集,都讓我覺得是德國感受過最美的風景。




當時住的hostel,是在古城鐘樓外不遠,工業風 (大廳有金工工作枱,所有布置也像個工場)的hostel後山是一片泛黃的葡萄園,有著獨特而孤高的反差風景。


第二天早上,整個城市迎來了一片大霧。

大霧中,城的顏色不同了,城牆更灰,樹葉更黯淡,影子更深,山容更模糊,路上遇到的人,還有我自己,也好像覺得更加孤獨。歐洲的山頂,很多聳立了十字架,弗萊堡城附近的山名為Schlossberg,只有400多米高,同樣聳立了十字架,在霧中像座被遺棄的墳,就像跑馬地香港墳場的墳,他們大多事實上都是已被遺棄的,墳自身由紀念的象徵轉成為世所棄的鐵証。



山頂附近有座跟附近風景不相襯的工業風觀光塔(德國就是通處都有工業風的非工業建築),大霧下看不到前景,只看到地下剛上來遊玩的學生們。從塔上俯望著這班青春爛漫,想起了安東尼奧尼早期的電影Il Grido(1957) ,男主角爬上煙囪向地下的女主角的分別,當然,我沒有跳下來。


在山腰的地方碰上了霧中的羊群。我觀察到,羊群是一個個小隊,當帶頭的羊突然察覺到有些異樣,例如像我突然在眼前出現了這種異樣,小隊帶頭羊便會拔足狂奔,然後其他小隊會慢慢跟隨,然後一大團羊又在霧中消失了,我還可以看到不少有些跟不上大隊的孤羊,和他們徨恐的眼神。



離開弗萊堡時,見到火車橋上,見到不少人走上火車鐵橋拱頂談天或者純粹享受獨處的時光。這種悠閒,也是相當具工業風的悠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