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幾多部電影如《愛》般叫我期待。《男歡女愛》的Jean-Louis Trintignant,《廣島之戀》的Emmanuelle Riva,還有伊莎貝夏蓓和導演米高漢尼卡,以上每個名字對我來說都有某種特別的味道、某些與別不同的回憶,去看《愛》對我來說已全然不只是看一部電影而已,也不只是影迷朝聖而已,簡直有種探老朋友的親切感。
《愛》對我來說不盡是一部叫人精彩得興奮的電影,但我誠心認為這是米高漢尼卡突破了自己,比以往的作品更成熟。如你看過他在《Cache》中那幕香港宣傳聲稱為「電影史上最震憾的一幕」,他在《愛》中男主角Jean-Louis Trintignant的一道惡夢是相似技倆卻更精彩的演出;米高漢尼卡較早期的作品如《Code Unknown》、《Funny Games》、《71 Fragments of a Chronology of Chance》等等,有許多「斷片」式的影像實驗,當Emmanuelle Riva首次發病一幕,一個Shot/Reverse Shot、場景的一出一入、水龍頭的開關,米高漢尼卡手起刀落,將發病表現為一幕生命中的跳接,叫人讚嘆。
愛是恆久忍耐,也是一種相處之道;但愛當中並非單是美好,也並非必有高潮起伏。女兒的到訪叫父母心煩,徒兒的關心叫師父不舒服。徒兒首次探訪,坐在客廳良久等候初用輪椅的師母;女兒突然造訪,父親卻要扮沖廁、剛從廁所出來般,這兩幕有關等待的情節,是一段loading的過程,一段老人「屋內」和「屋外」世界的連接之間的loading,而《愛》叫人吸引之處,當然是透視兩名老人的內心世界和感受。
《愛》叫我想起小津安二郎。除了侯孝賢的《童年往事》外,只有《愛》能不其然讓我覺得有小津的感覺。那種感覺源自兩名老人相處談話中,有很多的「謝謝」、「對不起」、「不好意思」,那種頻密程度猶如小津電中的「今天天氣真好」。小津著重家的擺設,米高漢尼卡如是。那全廳都是書的陳設,並非導演首次的設定,在《Cache》中主人翁大廳也有長長的書櫃,而《愛》中開始的找書一幕,是一種在漢尼卡電影中一種生活秩序的象徵,當在Emmanuelle Riva病發「斷片」之前,則以鹽用完了交代生活失序的開始。
我喜歡《愛》,因為它就是有關愛的單純,而愛之單純就是以對方為出發點,多於為自身的考慮,或許這就是為何《愛》以一幕shot/reverse shot式的對望作其宣傳海報。《愛》雖然有關生老病死,但不叫我感動,何解喜歡上一部不叫人感動的《愛》,或許正是這電影非凡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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