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29日 星期日

Fish Tank



媽媽的男友說,我們要駕車出去一會;要去什麼地方? 不知道,就是出去走一會。出去走一會的地方,媽媽的男友帶了她們到一片不起眼的草地,走進一條不起眼的河流,她好像第一次見到河流,她好像第一次走進水裡,她好像第一次見到一條活魚,媽媽的男友好像是她第一個認識的男人,而這個男人在河流徒手捕捉了一條活魚,這正正就是我們從電影《Fish Tank》見到的少女世界。

Fish Tank》女導演Andrea Arnold說,相信Ken Loach已厭倦再人將她跟自己相提並論,但看到戲中那些貧民屋村,女主角在家中窗口監看周圍人物之情景,卻教我更想起香港導演、拍過《童黨》、《無人駕駛》等的劉國昌。但劉國昌或者Ken Loach拍不到的,相信是女主角那刻在媽媽的男友Michael Fassbender臉旁對的那份對愛的希冀,鏡頭營造一刻浪漫的溶鏡,下一秒看似他們快將熱吻,溶鏡過後卻看到彼此還有距離。


 

2012年7月27日 星期五

日本山陰之旅 – 蕎麥麵



我覺得蕎麥麵的性格是沉鬱的。一般麵線,如生麵、河粉、米粉、烏冬、拉麵等等,我們很少覺得這些麵線有種味道,但蕎麥麵是有種我們一咬便認出的味道和質感,那個味道不容易表達,凡不容易表達者總有種性格,我覺得蕎麥麵的性格一向是沉鬱的。

今之山陰之旅,所到的地區全是盛產蕎麥麵的地方,當中以出雲的蕎麥麵最為聞名。據茂呂美耶《字解日本 鄉土料理》所寫,出雲的蕎麥麵「麵條色澤比一般蕎麥麵黑,香味亦濃,嚼頭十足」。我於出雲嚐過當地特產「割子蕎麥」,所謂「割子」,就是將一份麵分成幾個等份,我當時叫了「三段」,就是有三份。每份麵上都有些蘿蔔絲、蔥花和紫菜,上菜時會將3份麵疊在一起,自加醬油冷食便可,這樣食法幾乎只是吃蕎麥麵本身之味道,味道簡單清新中卻有微濃的麵香,那微濃之處或許是蕎麥麵的性格使然。

我是一個事後才看旅遊書的人。離開了出雲,我才知道我用錯了方法品嚐那個「割子蕎麥」。正確的食法是有少少智慧,就是你在第一份的蕎麥麵內加上醬油,然後把食剩的醬油連食餘的蔥花蘿蔔等就倒進第二份麵,食第三份麵時再重新加進醬油,那樣你吃三份麵的味道會因醬油的稀濃新舊而有所不同。這個簡單的「割子蕎麥」盡顯日本人的生活智慧。

日本人對蕎麥麵十分喜愛,更有專談蕎麥麵的雜誌,你能想像有專談車仔麵的雜誌嗎? 我於安來一蕎麥麵店,那裡有一名為《新蕎麥》的免費季刊,談蕎麥麵談了142期,打開看看,認得一個名字,談「負建築」的建築師隈研吾,我不懂日文,從漢字估計他在談麵線的線條與建築線條之間的關係。另外,該店目錄只得一頁,一面是價錢,另一面就是陶藝家河井寬次郎寫的文章《釜揚口上》和《雪夜蕎麥》,我就是一面想著雪夜中的蕎麥是怎樣的一回事,一面等著那碗因我看不懂目錄而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蕎麥麵。

這樣有意思、有性格的蕎麥麵店,店名為一書法單字,看了一會才認得,該麵店取名為「暫」。旅途有此一暫,是一種緣份,是一種福氣。


2012年7月26日 星期四

日本山陰之旅 – 足立美術館



我到足立美術館的那個早上,天下起微微雨來,在去美術館途中的巴士上,讓我想起了多年前於京都所住的Hostel中於走廊所貼的一則告示,就是有關下雨天時該去那些景點,其中一項就是日本庭園,告示說日本庭園於下雨時份會展現出一份獨特的美麗。我就是帶著這份記憶,來到號稱擁有日本第一園景的足立美術館。

足立美術館稱得上是一個大觀園,遊人屢屢就在大玻璃前停下來,如觀看水族館般觀看偌大的園景,但這正正是我不滿意足立美術館的地方,因為園景雖美卻不能入內走走,感覺不是味兒,是故我更愛東京的六義園和京都的銀閣寺庭園,尤其當日到銀閣寺時同是下雨天,確是感到庭園在雨中確有微妙不同之處,一言難盡;但於足立美術館卻是聽到水聲,隔著玻璃卻欠一點自然生氣,實是可惜。

我雖不大愛其庭園,但當日美術館的展覽卻是精彩絕倫,我遇上的是兩大明治時期日本畫家、橫山大觀和竹內栖鳳之展覽,當時展覽之名稱就是「大觀 v 栖鳳」,很有東邪西毒武林高手過招的味道。展覽將兩位大師作畫題材或風格類同的畫作一對一對的並排展出,安排很有心思,當中展覽中央一對橫山大觀的紅葉和竹內栖鳳的雪掛一紅一白超大型屏風畫,更是所有人目光所在,是藝術和官能的同時震憾。而館內更另有一橫山大觀的專門展館,能一次過盡看同一名大師這麼多的作品,亦是機會非常難得,而且橫山大觀作品隨年紀有著不同意境,確是一番獨特體驗。


2012年7月14日 星期六

晚秋



我一直很喜歡湯唯在《色戒》的演出。她的角色,不大愛革命、也不大愛身邊之男士、也看不出迷戀性愛,但在這三者,她付出了幾乎比任何人更多,湯唯當時的演出簡直是為這個幾乎無人能演的角色而設,而且你看得出湯唯處理這個複雜角色,竟比老手梁朝偉更加從容。

在這故事背景在美國、南韓的電影《晚秋》中,湯唯有更多表現其演戲天份的機會。湯唯在解穢酒哭崩了的一幕其實爆發了比故事情節所能support到更多的劇力,但其他小動作、小情節亦同樣顯出她的演戲天份。我很記得她把男主角玄彬卡片掉了一幕,從走路的姿態帶出一份無比的決絕,已知她定要把它丟了,但不禁想如斯決絕故事怎麼繼續呢? 湯唯在垃圾桶上停一停,短暫的翻一翻卡片背頁,時間不知夠不夠看到卡片上的名字,就把卡片丟了。我覺得這一幕很精彩,因為這個小劇情、一連串的小動作帶有無比的決絕,他們的故事可以怎樣發展下去呢?

以上一幕,除了湯唯的演出,亦可看到導演金泰勇對節奏和戲氛掌握的功力。我個人覺得金泰勇在處理故事節奏上,是非常出色。戲中的湯唯是只有3天時間、可以從監獄出來出席媽媽喪體的保釋犯,但全電影的節奏幾乎感受不到這只有3天的限期,這不是刻意的緩慢,而是表達出湯唯那角色的內心感覺,那種對世事、對時間已全然indifferent的那份悲哀。在這份indifferent的悲哀上,導演又有些巧妙的小情節,將新買的衣服就遺下在公廁,她所享受、消費的就是剛剛新鮮的那一剎華麗;在車站排隊買車票,兩次排到自己時卻調頭走,內心掙扎無比而不慌亂,亦視路人眼光一切如無物,簡單的情節,已全然感到湯唯那份自我世界。

我在看《晚秋》之前,看過其Trailer,當時覺得這故事有點像一套我多年前所看的70年代日本電影;入場前知道《晚秋》這個故事,曾翻拍過4次;看完《晚秋》後,覺得跟該舊日本電影有點相像,但我傾向覺得是構思情節時的一些巧合;到第二天早上,我卻知道當年所看的舊日本電影,是第一部翻拍《晚秋》原故事的電影,為齋藤耕一的《約束》。有時有關電影的緣份和記憶是很巧妙。我多年前亦曾為這部約束寫過Blog,有興趣可到這裡一看︰

http://mypaper.pchome.com.tw/bahangsan/post/1267790911

2012年7月8日 星期日

Celine and Julie Go Boating



有人認為,法國新浪潮之中,只有兩名導演一直不妥協地保持著自己的風格,一是尚盧高達,另一人是積葵李維特(Jacques Rivette),而論受歡迎或流行程度,李維特也不及杜魯福、伊力盧馬、查布洛、阿倫雷奈等同期導演。李維特的作品中,我看過的只有講畫家故事的《The Beautiful Troublemaker》、講馬戲團的《Around a Small Mountain》和近日看他最有名的作品《Celine and Julie Go Boating》。

Celine and Julie Go Boating》長達192分鐘,節奏不快,而且劇情太有想像力,是部很具挑戰性的電影,看時也覺得十分納悶,但一天過後卻開始理解戲中的魅力。影評人大多談及《Celine and Julie Go Boating》,都會認同它是一部有關看電影之喜悅的作品。而電影對於不少電影迷最大的喜悅,就是不知甚麼理由下,喜歡上一部電影。《Celine and Julie Go Boating》的經典opening,就是以一個巧遇故事去演譯這種不理由的魅力。當圖書館管理員的Julie,在一公園讀著一本有關魔法的書,在沙地上跟書上的樣式畫了一個符號,過了不久,一個身穿Hippie衣著的女子走過,她跌了一副太陽鏡,Julie叫她,她不應兼繼續前行,Julie跟著她,開始時想還她太陽鏡,後來卻是跟著她而不想讓她知道,再後來該女子知道Julie跟著她,便想甩掉她走上登山纜車。但Julie卻死跟,拼命的在纜車隔鄰的樓梯不斷的跑,這一幕,絕對有其仿如魔法般無可比擬的吸引力。

Celine and Julie Go Boating》是一部戲中戲,串連兩部戲的媒介竟然是魔法糖,CelineJulie只要吃著魔法糖,就可以一同看一部電影,開始時只看到一部份,慢慢那一部的電影之情節會隨著吃魔法糖的次數浮現更多的情節,那戲中戲中有一幕一女子跟一小孩玩糖果放在哪一隻手的猜估女孩,女孩每次也問上一次你放在哪隻手? 女子沒有回答,然後女孩每次也估左手,糖每次也在右手。「You can winbut you are wrong every time」,回應了《去年在馬倫巴》的故事。跟《去年在馬倫巴》不同,《Celine and Julie Go Boating》無論在節奏和故事上都鬆散得多,那些戲中戲的情節給我最初的感覺是胡鬧和煩悶。但吃上魔法糖越多,浮現的情節越清楚,這不正正就是這部電影的魅力嗎? 我今天就比昨天更清楚這部電影是怎麼一回事,明天我又會怎樣想呢? 我現在寫下的感覺,明天我又會否覺得一樣? Celine and Julie Go Boating》,將為我一生添加一個迷團。

2012年7月3日 星期二

日本山陰之旅 – 島根縣立美術館



松江市,人口二十萬不夠,香港小小的一個觀塘區已是這松江市三倍人口。但位於松江市的島根縣立美術館,它低調地、從容地,容下了香港這個國際大都會所沒有的文化、藝術和胸襟。

世上有很多藝術館,都是在水邊的。香港藝術館就在維港之旁,島根縣立美術館則在穴道湖邊,由菊竹清訓設計,沿湖邊呈灣角形狀,全落地玻璃,使美術館成為全國最美麗看日落地點之一;而香港文化中心,座落在全世界最美麗海港之旁,一身公廁瓷磚的顏色,香港藝術館已是較幸運的了,最少可以從那裡看到維港景色。但無論怎樣,香港幾乎沒有任何的一座建築物,及得上島根縣立美術館舒服,世上有很多比這更知名的美術館,但只有這裡我會想起舒服。

這裡不但舒服,更有讓香港慚愧的收藏。西洋畫有莫內、CourbertPaul SignacAlfred Sisley,日本畫有黑田清輝、岸田劉生,同時還在舉辨歌川廣重的東海道五十三次版畫展和Robert FrankWilliam Klein及森山大道之攝影展,一個人口只有觀塘三份一的地方,展出了足以使香港慚愧的收藏。

我不想多講究竟在這小城市可看到如此豐富之展覽的興奮,興奮之如亦不妨留意藝術館之體貼。在靠湖的那一方玻璃牆,放了一些長椅和書本,簡單的兩件事物,伴你欣賞湖景,美麗又寫意。



2012年7月2日 星期一

日本山陰之旅 – 松江和小泉八雲



繼姬路城和廣島城之後,松江城是第三個我曾登上的日本天守,之前也曾到過大阪城及岩國城山腳,但當時則沒甚興趣登城。我到過的廣島城和大阪城,附近就是政府機關,松江也不例外,而且松江市政府和松江城更可平排而視,景象都幾有趣。市政府廳內有竹島資料館,看人們有政府撐腰跟韓國爭領土,我們的民間保釣確是太過孤立無援。

松江是一個很閒逸的地方,縱使在其第一旅遊點松江城,遊客亦不多,可優哉遊哉。跟姬路、彥根一樣為少有現存的當時木製天守,再一次能赤著腳走在如此美麗的古城,確是對日本戰國歷史一趟親密的體驗。城內有不少精彩的展品,最為有趣的是一把古摺扇,相傳是當時14歲的城主松平直政於大阪夏之陣時,日本第一勇士真田幸村稱讚其勇敢,在戰場的另一面拋了這把扇,以示讚許,故事可信程度奇低,卻浪漫非常。

松江之中央就是松江城,圍繞著松江除了其護城河外,還有就是小泉八雲的足跡。 將日本文化傳揚至世界的小泉八雲,在日本大多時候就是住在山陰一帶,當中最多時間就是住在松江。走在松江,沿路不時可以讀到他當時所寫的松江景色,有什麼好過有小泉八雲的文字沿途伴遊呢? 我路過兩尊在神社內小泉八雲喜愛的狐狸像,可以想像他腦裡如何感受他所編寫《怪談》中的世界。松江城附近有一個小小的小泉八雲紀念館,有非常精美其百多年前的初版書藉,隔鄰則是其故居,一個大廳加一個小小庭園,同時入場時送上一張小泉八雲寫其故居的一篇文章,從文字中可感受到小泉八雲深愛日本各樣微小的一事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