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29日 星期日

小津安二郎 -《長屋紳士錄》




《長屋紳士錄》是一個跟爸爸失散了的小孩,和原本不願意收他的婆婆之間的故事。演小孩之演員有個好有趣的藝名,名為青木放屁,他原來有非常有名的哥哥青木富夫,亦即是演《我出生了但》的突貫小僧。相比突貫小僧或後來《早安》中的兩兄弟,青木放屁之演出傾向呆滯,呆滯得連是跟爸爸失散了還是遭爸爸遺棄了也說不清。他尿床、不大說話、一臉委屈、只懂跟著成人的尾走,很難叫人不討厭,但慢慢就像演婆婆的飯田蝶子般,捨不得他的離開。

《長屋紳士錄》最後映著上野公園下西鄉隆盛像一班被遺棄的孤兒,我覺得這一幕是甚有所止的。《長屋紳士錄》完成於1947年,即剛完結二戰的時間;西鄉隆盛則素有日本末代武士之稱,軍人的代表人物,戰爭後被遺棄的孤兒、如流氓般聚集在西鄉隆盛像之下,帶有淡淡的反戰意味同時亦可見小津當時對未來之憂慮。


2013年12月27日 星期五

小津安二郎 -《非常線之女》




對於有看過若干小津作品的朋友來說,《非常線之女》是一部非常有趣的默片作品,因《非》是小津罕有的黑道電影,叛逆女角由田中絹代所演,她在片末的最後一槍類近黑色電影(Film Noir)情節,但《非》是一部1933年的作品,當時都尚未有正式Film Noir一詞,亦跟Film Noir 40年代開始的高峰期甚有一段距離,而田中絹代之背叛無論處理之節奏和她所考慮的幸福未來,亦跟一般經典美式Film Noir有所差異。Film Noir經典蛇蠍美人如《The Lady from Shanghai》的Rita Hayworth或《Notorious》的Ingrid Bergman,田中絹代明顯是不同的類型,她吸煙、打劫、開槍,但最終她想要的是為男人有個幸福的家。

以打桌球形象示人的田中絹代

2013年12月24日 星期二

永恆的勞倫斯 – 彼得奧圖



實現,那無法實現的夢 / To dream the impossible dream
對抗,那無法對抗的敵人 / To fight the unbeatable foe
忍受,那無法忍受的傷痛 / To bear with unbearable sorrow
奔向,勇者也不敢奔向的地方 / To run where the brave dare not go
……
去碰,那永不能碰到的星 / To reach the unreachable star
這就是我所追隨,要追隨的那顆星。/ This is my quest, to follow that star

以上是我粗略地翻譯彼得奧圖所主演電影《武士英魂》(Man of La Mancha1972) 中之名曲《The Impossible Dream》的某幾句。這部由歌舞劇改編成的電影,彼得奧圖以戲中戲形式演出了唐吉軻德和《唐吉軻德》一書之作者塞萬堤斯。彼得奧圖在戲中既是演員,也是作者;而《The Impossible Dream》既是一份對唐吉軻德的歌頌,在我看來這首歌也是為近日離世的彼得奧圖而設,最少是我在電影中所認識的他。


2013年12月23日 星期一

Agnes Varda -《童年拾趣》




昨晚,我第二次看Agnes Varda的《童年拾趣》(Jacquot de Nantes,1991),一部有關積其丈夫積葵丹美童年的電影。第一次看還是在讀書,那時積葵丹美的作品,我應該只看過《秋水伊人》和《柳媚花嬌》,當時還是看錄影帶的。現今重看,所有東西變得熟悉很多了,《柳媚花嬌》開始時的海港吊橋架,原來一早已是丹美的玩具。丹美將那玩具吊橋架賣走,換來了他第一部電影攝錄機;那二手東主收到吊橋架後,把弄了那裝置一陣,後來所有電影迷也被這吊橋架把弄了,我們跟隨著佐治查格理斯,一同被運送到Rochefort,那個屬於《柳媚花嬌》的世界。

身份蠶食心靈 - 《過界》




今年香港有不少新晉導演的佳作湧現,之前黃修平的《狂舞派》和麥浚龍的《殭屍》無論票房和口碑均相當不俗。十一月尾有另一新晉導演的作品,有著先聲奪人的華麗陣容,演員有影帝影后級的陳坤和劉嘉玲,幕後則有同樣華麗的杜可風和張叔平,更入圍今年度康城影展的「一種注目」單元,那就是劉韻文執導的首部長片《過界》。

劉嘉玲演的Anna,是住在半山過著富貴生活的闊太;陳坤演的阿輝,則是Anna的司機,他跟懷孕的太太 (田原飾) 和女兒住在深圳,每天也需要過關來往兩地。一天,Anna的丈夫 (鄭丹瑞飾) 突然失蹤,她突然失去了生活的依靠;而阿輝則每天為如何把已懷有第二胎的太太送來香港而籌謀。

2013年12月14日 星期六

陳智德 -《地文誌》




我很少看書的,我喜歡看電影遠多於看書。但最初激發我喜歡電影的,80年代初的香港新浪潮電影是相當重要的因素,方育平的《半邊人》、譚家明的《烈火青春》、嚴浩的《似水流年》、許鞍華的《投奔怒海》、余允抗的《兇榜》、章國明的《邊緣人》……這批新浪潮電影給我的震憾,是使我覺得從不認識、從未看清楚自己身處的城市,那些電影中的畫面已經在城市高速發展中慢慢褪去,那些人物的談話亦跌入了歷史的黑洞。但那些電影中已清失了的景物,猶如幽靈似的總給我熟悉的感覺,對我來說,看新浪潮的電影猶如尋找一些自己的回憶一樣。

陳智德的《地文誌》,帶給我當年初遇上香港新浪潮電影的感覺,陌生又熟悉。他談及在調景嶺、找不到一個沒有青天白日旗的「景框」,也談起還在搖滾的「高山」;《地文誌》不是香港掌故,是輯錄前人的文字穿插於大多已面目全非的地方,侶倫寫尚有城牆的九龍城,「來自各方的車子在這裡待渡」,是也斯為北角渡輪碼頭留下的一句,除紀錄了已失去的汽車渡輪一景,更重要的是留下了當時的心情,當時、昨天直到現在,多少人視香港為遠走他方的渡輪碼頭?

The Next Station is Mong Kok,從不思考為何旺角叫作「Mong Kok」,原來是舊地芒角村的音譯,失去了的地方竟成流通國際的語言。在《地文誌》中談及劉以鬯《對倒》,男主角坐巴士經海底隊道,下車的地方就是旺角。我突然發現坐巴士到旺角,原來可以是一件十分有電影感的事,杜可風的搖鏡也捕捉不到那歷史的朦朧。

2013年12月11日 星期三

張徹 - 《保鏢》




張徹是我一個初初看很討厭的導演,覺得他的《獨臂刀》、《刺馬》等等都是很不好看、非常粗糙的作品。但近年再看張徹作品,如《大刺客》、《蕩寇志》等等,則越覺那種人在江湖、腥風血雨、視死如無物的獨有張氏魅力。
 
《保鏢》是一個非常簡單、甚或簡陋的故事。姜大衛演一個沒有身份、但武功高強的遊俠,隨意地就睡在山賊飛處塞所霸佔的古塔旁,因被山賊們打擾而敗興離開,離開時碰上名家弟子狄龍和其師妹李菁,狄龍見姜大衛從飛處塞一方走來,加上身帶一匹駿馬,不像流浪的遊俠,便交手起來,狄龍稍稍不敵,姜則瀟灑而去。及後二人再相遇於向來幫朝庭押運的無敵莊,姜只為投宿,狄龍和師妹卻受師父之命來助陣,因為無敵莊莊主突然武功全失…….

我一定要說《保鏢》是一部可以出現日景和夜景不連戲的電影,明明屋內是夜晚但策騎出門外已是正午,整部《保鏢》無論在劇情或者結構上,都不能稱為完整,不過個別的設定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功夫全失的無敵莊莊主,最後在犧牲了全莊上下而保留性命,是對其牌匾「仁者無敵」一個絕大的諷刺,其無敵之結果就是犧牲了所有;姜大衛走上命運的死亡塔之前,就沉思一下自己身死而撮合了狄龍和師妹李菁之夢境,這個想到自身必然的悲劇而決定步向死亡,精神上日本武士片的味道,設計上則有點像希治閣的兩者都是預視並實踐了預視中的結局,都是一步步登上高處,但《迷魂記》完得悲哀,《保鏢》卻是悲壯。


2013年12月7日 星期六

槍戰片rebranding -《掃毒》





曾經有對自小認識、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因為各種仇怨最後在貨櫃場飛車互撞並子彈橫飛,這是吳宇森《喋血街頭》(1990) 的經典結局,有傳這個結局是當時《喋血街頭》試映後反應不佳,刻意補怕來增加一些動作和對戰元素。對比吳宇森其他的電影結果,《喋血街頭》無疑是處理得比較兀突,是一個瑕疵甚明顯的結局。

事隔23年,陳木勝的最新作品《掃毒》,重新演譯了《喋血街頭》貨櫃場飛車一幕,將這幕飛車移前成為戲中的各主角之轉折點。《掃毒》重新包裝吳宇森電影世界的華麗和荒謬,以新角度演繹重置於當今環境可能已過時的情節。《掃毒》回顧舊日經典,但有叫人想不到的感覺。

2013年12月1日 星期日

陳哲藝 -《爸媽不在家》




於金馬獎打敗當今華語電影市場四位大師而禪聯最佳電影的《爸媽不在家》,原先以為會是Art House或像是枝裕和般有一定個人風格的作品,出乎我意料,《爸媽不在家》其實是一部頗主流的作品,但單以探討現代都市華人家庭的視角,已值得叫人注目。

《爸媽不在家》其實不算很新穎的電影,爸媽因工作壓力與兒子漸漸疏離,兒子變得越來越反叛,最後出現一名菲傭,慢慢跟兒子由敵對變成友誼和關愛,這類故事每天也可能在香港發生,但要將這個故事拍得有張力、有人情味、有電影感,這就是《爸媽不在家》突出之處。

親人因各自生活壓力的無奈,最後發現外人原來還要比親人來得親,這個設定曾經成就過史上可能最好的電影 小津安二郎的《東京物語》。當然,《爸媽不在家》無論在藝術、技術或思考等方面,跟《東京物語》還有很大距離,稱《爸媽不在家》是今日的《東京物語》,未敢說貼切但應算是一個合適的比較。《爸媽不在家》其實無意中有不少小津的元素,叫人不耐煩的葬禮、學英文的孩子、當公司行政的婦女、掃墓的情節、甚或那輕輕帶過的國族主義等等,都帶有小津的色彩,而主角家樂亦如杜魯福映畫世界中的孩子,反叛而天真。陳哲藝是一個了解並能捕捉人情的導演,我斷言他必會有比《爸媽不在家》更好的作品。


2013年11月18日 星期一

獻給遊走於電影中的羊



《滅絕天使》中的羊,處身於荒誕之下

還是由教我意到甚麼是「電影」的那一部電影談起吧。高達的《週末》(Weekend1967)中,有一堆廢車,但一個剪接過後,卻全變了羊群。這一幕某程度上對我來說,代表著甚是電影︰電影就是能把車變成羊,這是電影才有的魔法。

談起電影中的羊,一定要談起布紐爾的《滅絕天使》(The Exterminating Angel1962),一間不能離開的大屋,餐桌下有幾隻比存在主義更有存在感的羊;華妲的《無家無法》(Vagabond1985),牧羊農作代表一種折衷或者妥協的生活,跟女主角Marie的公路流徙是完全相對,但傳統的牧羊本應是到處流徙的。

狄西達的《奧哥索洛的山賊(Bandits of Orgosolo1961),是我看過最有詩意而殘酷的大自然畫面,看著一批羊群繫著搖鈴在山谷中步向必然的死亡,但牠們的死亡是我經歷過最難承受的突然;而今天於藝術中心放映、有導演Gaston Kabore親臨現場的《無聲的野地童年》 (God’s Gift1983),那個突然失聲的布基納法索少年,每天與羊為伴,無人知道他的內心世界,但那些羊和那些無人知道的故事,還有那些可能以羊為聽眾的笛聲,一直陪伴他滿足地生活

羊在罪與罰之間,《奧哥索洛的山賊》

2013年11月12日 星期二

積葵丹美 -《柳媚花嬌》



昨天,我看了《柳媚花嬌》,原為了修復版而重看,但當入場前最後一刻,竟告知我修復版的拷貝突然壞了,會播放35mm的菲林拷貝。那刻我內心的興奮,竟有點像《魂斷威尼斯》男主角Dirk Bogarde,在失意要離開威尼斯一刻,被告知因行李被意外運走了;要等行李回來只是個藉口,Dirk Bogarde不知多想留在威尼斯。我本是為了修復版來看《柳媚花嬌》,但無得看修復版卻更叫我高興。

2013年11月8日 星期五

煩擾而美麗 - 馬拉喀什




Marrakesh,中文譯名馬拉喀什,一個香港媒體很少提及的城市。雖然事前已經知道馬拉喀什是摩洛哥最熱門旅遊城市,但依然對於那裡遊客之多感到十分意外,畢竟遊客活動的範圍大多限於大廣場和來往景點的幾條主要通道,舊城內又沒有任何公共交通工具行駛,遊客不是逼在看不盡的紀念品店、聞到陣陣皮革味的市集通道、就是在那些景觀一流的餐廳用膳或者避暑,或者遊蕩於那號稱世上最繁忙的德吉瑪廣場 (Djemaa el-Fna),總之馬拉喀什就是一個遊客特別多得來又異常集中和擠逼的城市。

2013年11月7日 星期四

林澤秋 - 《無涯:杜琪峯的電影世界》



 

電影開始,是那個見慣見熟的維港夜景長鏡頭zoom-out,心想,這部作品果然是學生作品,just a tourist shot,「無涯」二字煞有介事的找人題了書法字,不配、礙眼是我的即時反應。看畢整片,感覺改觀了,因為整部片有個很核心的感覺,就是杜琪峯代表著香港的精神,杜琪峯的電影故事永遠是有關香港的故事,他鏡頭下的是香港特有的面貌,他解決問題、面對困難的方式是港式的工作模式,他說的是港式粗口……

2013年11月2日 星期六

堤幸彥 - 《20世紀少年 – 第一章》




20世紀少年》和《死亡筆記》,兩者我都只看過電影版,沒看過漫畫原著,同時亦只看過電影版的第一集。以電影整體來說,《死亡筆記》完整得多,但《20世紀少年》雖然甚為散亂,但其函蓋之元素則很有驚喜。單是人到中年來做小孩時的舉動,拿著鐳射槍站在舞台,或者以槍戰模式來應付機械人,這些完全是舊卡通片的情節,《20世紀少年》以濃厚的童年懷舊氣份營造科幻的時空效果,是另一種的In the Search of Lost Time


20世紀少年》最大的特式,我覺得是非常地道的日本感覺。為何同窗會的人這麼難認? 為何童年的往事如此難記起? 因為《20世紀少年》所概括的40年,是經濟泡沬成形至爆破的40年,都市真的變成如以前幻想的未來模樣,不過生活卻是想像不到的鬱悶世代。當中為何決定細菌先襲擊三藩市、後取倫敦,源於同一小巷的兩間酒吧名字,這類舊酒吧由小津安二郎的50年代到現在,數目可能少了,帶著洋化名字卻有種作為酒吧難以想像的避世感,這類酒吧可能是日本獨有;還有那朋友的旗幟出處原來是漫畫週刊的footer,這類細微專注讓日本依然維持著世界的領先地位。


2013年10月31日 星期四

查布洛 -《禽獸該死》




我一定要殺死那個人,我有的是時間,我一生的所有時間,還有他餘生的時間。要殺人的是傷心欲絕的爸爸,他的兒子在交通意外中死去了,肇事者則不顧而去。沒有閉路電視,沒有任何證據,爸爸在毫無頭緒之下查案依然如一般法國男星有型,縱然他內心的思考和情緒已如《大時代》中丁蟹般的瘋狂,畢竟立志耗盡一生來殺一個人,計劃其次,狂熱才是最重要。

2013年10月29日 星期二

Peter Collinson –《奇謀妙計奪金磚》




我看過的電影之中,曾經有兩部稱得上以車輛為主角,分別是Claude Lelouch的瘋狂巴黎飛車短片《Rendezvous》和高達有長達10分鐘經典塞車一幕的《週末》 (可參閱另文︰解放一幕幕我電影中遇上的車輛)Peter Collinson的《奇謀妙計奪金磚》(The Italian Job1969)對車輛的迷戀,絕對可跟前二者相比。一輛輛豪華房車從山上滾落爆炸,有燒銀紙的快感,也有《波希金艦隊》那段樓梯之蒙太奇的革命式悲壯。

《奇謀妙計奪金磚》卡士縱有米高堅和Noel Coward(他在戲中扮演困於獄中卻對英女皇無限迷戀的幕後金主),但表演的主角還是留給一眾車輛。Mini Cooper 先走過優雅的都靈咖啡座,隱身於色彩斑爛的停車場,走過水花四濺的水壩,都是飛車動作與藝術的結晶,及後在水渠之中左搖加擺更讓車頭燈與黑暗共舞。


電影結局那大巴士忘命的走上山邊高速公路,大巴衝出欄杆讓眾大賊和金磚置在生命邊緣的兩端,命和金錢懸成一線的天秤,他們眾人結局會怎樣,因為第二集拍不成,我們唯有靠自己幻想了。


2013年10月21日 星期一

侯孝賢 -《童年往事》





適逢藝術中心上映最新修復版,今天到政總前再看了一遍侯孝賢的《童年往事》。第一次看還在讀書,那時剛讀到有關身份認同或者殖民主義那類理論,是故我對《童年往事》的印象是一部探討有關當時台灣人怎樣看大陸和被政治撕裂的情緒;今天再看,當然電影是包含了遙望大陸的情緒,但絕不是一部探索身份的電影,那單單如片名一樣,主題是童年往事,台灣、國共等等往事只是其次。


2013年10月19日 星期六

活地亞倫 -《情迷藍茉莉》




哭有時,笑有時;哀慟有時,跳舞有時。這句話是出自聖經,人人都應該可以領略到當中的大意,意思淺白,但像活地亞倫《情迷藍茉莉》(Blue Jasmine)演譯當中之神彩,就要有足夠的幽默感和神經質。電影的時空穿插於活地阿倫兩個曾經最喜歡和最討厭的地方,他那說不盡的紐約和連陽光也叫他討厭的加洲,透過Cate Blanchett的角色遭遇,看來紐約的爾虞我詐已叫他厭透了,但要說三藩市漁港的海鮮最新鮮,她又突然要端起杯Martini故作優雅。

電影的時空穿插,是Cate Blanchett在人前失常自言自語的一部份,由擁有一切到失去一切實在太快,使她無法在世界中找到一個可安身的立腳點,欠債累累但她真的不可以不坐頭等艙,你叫她怎麼辦? Cate Blanchett以渾盡一身之勁演活了那自身走不出的困局,她想回舊日的浮華世界,快將實現之際,怎知比舊日的世界快她一步,她從此被過去緊緊捉死。


2013年10月14日 星期一

森田芳光 -《愛與平成之色男》




《愛與平成之色男》彷彿是一部80年代末的好色一代男,男主角石田純一是超越完美的情聖,他打著一份牙醫的工作,但來的病人總是美女,而所有美女也為之傾倒。他要性時有性,要談心時談心,要浪漫時浪漫,猶如他晚間所演的色士風,所有有關情感慾望的東西,他有他自己的節奏感,亦有其叫人傾倒的魅力。

女主角們盡是大美人,有財前直見、武田久美子、鈴木京香等等,無論石田純一當時是牙醫、樂手或者只是日間在車廂內睡著了的司機,她們仍然對石田純一一見鍾情。鈴木保奈美演他的妹妹,不知怎的總跟他更像一對登對的小情人,我相信是森田芳光刻意角色模糊的安排。《愛與平成之色男》終歸是一部叫人輕鬆的無稽之作,但森田芳光的攝影調度叫人讚嘆,由車廂角度望出的東京夜景,東京鐵塔隨公路的轉彎左右忽爾左右搖擺,是森田芳光從冷酷都市中發現的cuteness


2013年10月9日 星期三

Vittorio De Seta - 《奧哥索洛的山賊》



《奧哥索洛的山賊》(Bandits of Orgosolo)的主角,是羊,一群在山上被年輕的牧羊兄弟驅趕的羊,牠們一時被隱藏在樹林之中,一時要趕上崎嶇難行的山路,沿路欠缺水源,一個早上,所有羊在山嶺上全死了。牠們的死雖然是必然,但那幕也是必然的震憾。我們可認出人類死前的面容,但羊我們卻是看不出的,牠們就是突然的死了,死前還帶著清脆的搖鈴聲,走過時而趣綠、時而絕谷的山嶺。

電影的故事可謂《單車賊》的山嶺版,牧羊的人警察追捕,最後羊群比他更早走上生命的絕路。羊群死後,他唯有搶奪另一牧羊人的羊,而那人曾提點他再這樣走羊便會死,怎知自己才成為暴力和罪惡下的代罪羔羊。故事結構其實甚為謹密,但導演Vittorio De Seta更著眼山嶺風景和羊群動態的捕捉,使《奧哥索洛的山賊》成為一部如《沙丘之女》、《迷情》等等,是大自然迷惑之下的罪惡詩篇。


2013年10月6日 星期日

美麗代名詞 – 積葵丹美




對於不少電影迷來說,法國新浪潮是電影最迷人的年代,那些殿堂級的名字依然不時掛在無數影迷或影評人口中︰杜魯福、高達、盧馬、查布洛、雷奈等等。他們當時年輕而破格,時而互相參與對方作品但又可以各自獨當一面,幾乎每位新浪潮導演都為電影史寫下新的一頁。電影學者Catherine Wheatley曾在電影雜誌《Sight and Sound》寫過以下文字,是本人見過以最簡潔的方式,概括了百花齊放的新浪潮諸位之特質︰「Poor Truffaut (杜魯福) – the joker in the nouvelle vogue (新浪潮)…Godard (高達) is the go-to guy, Varda (華妲), the feminists’ pick. Rohmer (盧馬) gets the sentimental vote and Resnais (雷奈) the formalist. Chabrol (查布洛) seems the preference of genre fans. 

Catherine Wheatley一氣呵成提及了6位法國新浪潮成員,偏偏她沒有提及積葵丹美。要數偉大的電影人物,積葵丹美亦不是我第一時間想起的名字;但換個較感性的角度,若數最美麗動人的電影,相信不少影迷跟我一樣自然會想起積葵丹美的《秋水伊人》或《柳媚花嬌》。只要提起積葵丹美,「美麗」一詞會如條件反射般出現在我腦海。他的電影包含了浪漫動人的故事、美得虛幻的場景、如王子和公主般的俊男美女、扣人心弦的樂章、還有他所創造色彩班斕的電影世界,積葵丹美簡直就是「美麗」的代名詞。適逢香港國際電影節協會將於十一月起帶來多部積葵丹美經典修復之作,確是重溫那些美麗篇章之良機。

2013年10月2日 星期三

今井正 -《青色山脈》




今井正的《青色山脈》是典型的日本長壽傳奇電影,由1949原電影版開始,50607080年代都有拍過新的電影版本,西河克己、河崎義祐、齋藤耕一等出色導演都曾拍過新版,但始終以今井正所拍的原版最為人所熟悉。故事是戰後原節子演的從東京新到任女校老師,挑戰小鎮封建的男尊女卑的價值觀和男女封閉的感情宣洩,是在鄉親父老面前大談甚麼是自由戀愛的宣言。《青色山脈》很有可能是最早一代日本的高校電影,情節中有學生以保衛校譽的宣言挑戰原節子,亦有家長會介入和仲裁,想不到原節子的演出可能潛移物化了後來GTO的形成。

《青色山脈》是一部帶有強烈過時感覺的電影,戲中眾人的對答和反應猶如人類學式的情慾探討,基本上牽記紛爭的就是一名新來的同學被人看到跟一名男校學生去測姓名,那就會延伸到有損校譽的控訴。電影最珍貴是一眾巨星較早期的演出。原節子主演《青色山脈》時,都尚未拍過任何一部小津的電影,但基本上談吐、演技、外貌衣著等等都跟小津電影中沒多大分別;演藝妓某學生姐姐的木暮實千代,繼黑澤明《酩酊天使》後的另一重要演出,她在家長會中展現婉轉而有力的說話技巧,但整體上她是時代轉變下的孤獨女子,首次見到時髦的原節子,便已認命,當原節子去找花瓶來插她帶來探病的玫瑰花,木暮實千代便帶著妹妹步出她心怡男人的房間;向來擅演黑道人物的池部良,《青色山脈》中更是難得會打網球的學生王子,跟另一女主角杉葉子有脫俗的演出,但還完是新人的他倆確實給原節子和木暮實千代比下去了。


2013年9月29日 星期日

Richard Lester –《芳菲何處》(Petulia)




Roger Ebert 認為《芳菲何處》是一部可跟《迷情》和《去年在馬倫巴》這兩部我幾乎最喜歡的電影相提並論,他認為這幾部其實都在反映日常生活,但三者都有惹人厭惡和困惑的感覺。

相比之下,《迷情》是她為何失蹤與否已不再重要,《去年在馬倫巴》則是去年有否相遇已無關痛癢,《芳菲何處》,中文譯名其實賞握到一點心思,跟誰一起生活已跟心中感覺無大關係。

2013年9月23日 星期一

戲夢Casablanca

早前,在某地方讀到摩洛哥有一個城市叫「達爾貝達」,心想自己剛從摩洛哥回來,卻從未聽過有這個城市。原來「達爾貝達」即是鼎鼎大名的卡薩布蘭卡(Casablanca),「達爾貝達」是其阿拉伯文的音譯。

作為摩洛哥第一大城市,它的名字已經可以「達爾貝達」和「卡薩布蘭卡」同時雙軌並行,市內的街道名字更是甚多樣式的,同一條路地圖上可以是「Avenue」、路牌卻是「Boulevard」;又或者同一個路口卻有兩個完全名稱不同的路牌。但其實找到路牌已是一件有一定運氣的事,那裡的店舖不甚流行列出街號或地址,在多個路口的迴旋處辨別街道更有陷於人生交叉點之感,是故我初到卡薩布蘭卡 (下文會繼續使用這個我較熟悉的稱呼) 完全失去了我本身已缺乏的方向感,曾遇上報紙檔主給我手繪了一張67個街口的街道圖,也在大廣場迷失到第一次需要在城市內用上指南針,終於到了旅館〝那接待也驚訝初到摩洛哥的我是不用的士,一路走來。
   
同一個路口,名稱完全不同的路牌


2013年9月22日 星期日

勅使河原宏 -《山之穴》




奇案謀殺是電影經常出現的題材,故事主人翁很多時都安排了天衣無縫的殺人計劃,然後得出怎樣天衣無縫、殺了這麼多人其實也沒有任何意的反省,可惜唯時已晚,恨錯難返。

以上是一般電影的奇情故事,但落到勅使河原宏和安部公房的手中,這對《砂丘之女》、《他人之顏》等經典電影和小說的導演及作家拍檔,他們於《山之穴》(日文原名︰ おとし穴)展現出最沒意思的殺人事件。所有人均如預計中死了,有被人殺死的,有被設局自相殘殺而死,當中沒有任何一個人自知道他們的死所為何事,包括觀眾,包括故事的作者,也包括故事中的死者,縱然他們已化作冤魂,但依然無法從謀殺犯得知自己所為何事而死,他們在謀殺犯前苦苦哀求,但因為大家陰陽相隔,謀殺犯也聽不到他們的哭訴。

2013年9月20日 星期五

清水宏 -《簪》




清水宏1941年的《簪》算是驚喜較少的作品,或許是我之前一連已看了三套之故 (港之日本娘》、《多謝先生》和《按摩與女),又或者題材和人物相對地比較熟悉吧。戲中兩名男女主角由我愛上電影時已認識他們,男的是《東京物語》的笠智眾,但一頭黑髮如此年輕的笠智眾確實未見過;女主角則是《雨月物語》的田中絹代,東京旅行時我曾意外地拜訪過她的墓和看過她的專題展,她一向是我覺得特別有戲緣的人物。

笠智眾和田中絹代之相遇,事緣笠智眾在旅館泡溫泉的時候,踩到田中絹代遺下的髮簪而受傷,適逢已隨旅行袋田中絹代寄信回旅館尋找髮簪,因而得知使人受傷一事,她便立刻趕回旅館道歉,在火車上更打了電報,我從不察覺向陌生人道歉是如此趕急的事。

2013年9月19日 星期四

清水宏 -《按摩與女》




《按摩與女》是一段年輕盲按摩師和來自東京的女子,發生在渡假溫泉區的故事。德大寺伸所演的盲按摩師德市,跟另一盲按摩師福市一同來到溫泉區,沿路以走得比正常人快為樂,是典型的樂觀人物,有一輛馬車走過,德市憑氣味已聞得出,車上有一位來自東京的女子。

高峰三枝子演該名來自東京的女子,是那些典型對每個人都相當友善的人物,但友善的表情卻帶有一點點冷峻。她第一晚找了德市按摩,彼此相談甚歡;第二天早上,她又找德市按摩,但在德市未到之前,她跟同旅館的叔姪於旅館外小鎮走一轉。

2013年9月18日 星期三

清水宏 -《多謝先生》




清水宏算得上是小津安二郎和黑澤明的前輩,但我近日才發現這位電影瑰寶。雖然至今我只看過他的《港之日本娘》和這部《多謝先生》,不難發現清水宏比不少更多人認知的日本電影大師,有更多出奇不意的花招。《多謝先生》中,巴士窗邊掠過的陣陣樹影,樹影間可見迂迴小路的天城山谷,窗邊寫意風景女主角卻是被家人售去東京,她的媽媽也如服從悲劇命運般踏上這頗有命光彩的巴士之旅。

2013年9月16日 星期一

清水宏 – 《港之日本娘》



兩名女中學生在放學的路上,看到橫濱海港的船隻,船隻上有繽紛的旗幟,但其中一女學生嘆息道︰看船遠去總是叫人悲傷,那時她們還未有過什麼正式的生離死別,但望著那輪船卻流露出自然的悲傷。後來的故事,當中一名女學生因犯事突然乘船而別,然後回來又再乘船離去,當中夾雜曾經淪落風塵,而舊情人跟當日密友已成眷淑。情節雖然簡單和大路,但兩位女主角及川道子和井上雪子卻演出二人複雜的心思和細膩的感情,彼此有恨卻淡忘於愛惜的感覺,教我想起嚴浩《似水流年》中的顧美華和斯琴高,而及川道子和井上雪子的角色,最少比《似水流年》中的兩位,年輕十年。 

不能不提《港之日本娘》的攝影和場景編排。女子苦尋男友,眼前卻是一排排一式一樣的轎車,看之不盡;及後,原來男友瑟縮在教堂內一排排的長椅,其長椅擺放角度跟之前停泊的轎車是一致的;還有放學之路,電影開始時很快地以幾個定鏡重覆播放了放學路上的幾個街角;後來,女子跟已婚前男友重回放學之路上,再出現那幾個定鏡,風景依舊但已不見熟悉放學的人群,只餘已淪落風塵內心之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