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二次看嚴浩的《似水流年》。第一次看還是在大學讀書的時候,那時是在一個Tutorial Room看錄影帶,與一個Tutor和六、七個同學一齊看著一個約二十吋的電視螢幕。我當時遲了少少,到Tutorial Room時,戲中顧美華的車子已駛到了鄉下的渡頭。沒想過,差不多要等足幾乎十年,我才有機會看到當日錯過了的電影開首。
記憶是一件很吊詭的事。當年看完《似水流年》,之後這麼多年,我一直掛念戲中的顧美華和斯琴高娃,今日重看,驚訝自己竟把戲中那個當斯琴高娃丈夫的孝松(謝偉雄演)忘記得一乾二淨。他這個丈夫不但演得好,而且要處理的非常難演的角色。顧美華演的珊珊是一名離鄉多年在事業和愛情上都不如意之女性;斯琴高娃演的阿珍則留在鄉下於自己母校當上了校長;孝松周旋於兩名事業女性之間,他卻是一名農夫。謝偉雄演活了一名自己太太是校長的一名農夫,更演活一名背著太太對珊珊尚有少許愛慕的農夫。一日太太回到家,問難道聽不到豬在餓叫,他那刻坐在門關,用珊珊買回來豬肉乾的包裝膠袋在摺風車。後來珊珊一次見孝松下農時被水蛭咬了大腿,便帶他出鎮內買水靴,孝松不敢拒絕,但亦不敢跟珊珊並肩而行,一直走在她背後幾步。買了水靴亦不敢用,擺在閣樓,一晚水靴卻被一條蛇撞下來,落在正正用膳中的飯桌上。太太問怎麼有錢買水靴,他說是借來的;太太再問是跟誰借的錢,是不是珊珊? 他說可能是。
這麼多年,我一直最懷念的是《似水流年》兩名女主角之間的情誼,和對這片鄉土的感覺。我相信香港一直以來,從來未有其他電影能像《似水流年》般談及兩名女子之間的友誼,是單純得只有友誼,彼此珍惜,彼此關心,彼此懷念,卻叫我無比感動。《似水流年》另一經典的地方,是對鄉土那份緬懷的情,戲中其實在很多的地方取景,但無論是第一之看完之後的這麼多年,還有今日重溫之後的這一刻,我有深刻印象的只有那棵幾百年的老樹,其他就好模糊了,《似水流年》最引人入勝的地方,就是這種模模糊糊的鄉愁。
今日聽到嚴浩解釋,他說拍這個電影的原因,就是爸爸剛過身和身邊有種種問題,有朋友回鄉,他為打發心情跟朋友去了,旅程就只是一兩天,問題依舊沒有解決,但看了那裡的山水人物,心情卻好了。顧美華演的珊珊,明顯有這導演自身故事的影子,我相信《似水流年》亦真實記下了嚴浩當日的心情。
電影結局,珊珊和阿珍在渡頭分手,阿珍說下一次見面,可能已是十年後的事。那一刻,我真的很感動。重看《似水流年》,也差不多是我十年後的事。戲中人、戲中情、戲中事,我一直懷念。